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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漏一拍,趕緊伸手扶住。這一扶,他才發現懷裏的女子渾身滾燙如火。“小姐,小姐。”李青兒忙跑過去,把人摟過來,用力掐著謝玉淵的人中,一邊掐,還一邊罵:“小姐生著病,你們一個個的還來威脅她,有沒有良心。”陳清焰被罵得手足無措。謝玉淵幽幽轉醒,掙紮著從李青兒的懷裏站起來,衝陳清焰淒涼一笑,“失禮了,告退。”“三小姐……”陳清焰望著她纖細的身影,心像被狠狠的刺了一刀。自己都做了些什麽?為什麽非要對她說那些...“為了報複我。”

十七老王爺很輕的笑了下:“你來一次,我就得舊年往事再割骨頭割肉的想一次,他是君,容不得半點背叛,高貴妃不行,公主不行,我更不行。不過,他更可憐,貴妃不愛他,公主不愛她,六宮沒幾個女人真心待他,老了,三個兒子一個個造反!”

說到這裏,老王爺的目光黯淡下來,一股莫名的悲愴之色從他骨子裏湧透出來,慢慢的向外擴散。

“都走吧,我也累了,誰恨誰,誰愛誰,誰當皇帝,誰要造反……有什麽意思呢,不過早早晚晚都是一具白骨。年似夜長,更深露重,那個冷冰冰的位置,還不如一杯熱茶,一壺熱酒來的暖胃,何苦呢……”

老王爺望向高玉淵,目光幽幽遠遠,“當年我開府,陰沉天,他從人群中走出來,穿一件竹月舊長衫,高而瘦削,眉眼生得極好,隻是不愛笑,神色寡淡,雙眸卻像最深的夜,我就想,這人要是多笑笑,該多好!!”

老王爺一邊歎著氣,一邊搖搖晃晃走進內屋,老傭人想去攙扶他的手,被揮開。

玉淵心口悶得不行,氣息沉沉,一時無話可說。

李錦夜的目光卻遲遲沒有收回,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,像是誰在他心口割下了一刀。

許久,他微微的閉了閉眼,轉過身,就著羊角燈細細打量玉淵的臉,白生生的,冷冷淡淡,染著煙霧,清朗如皓月當空。

“阿淵。”他喊,聲音極為輕柔。

玉淵抬眼瞧他,“嗯?”

“我是不是還有五年的時間?”

玉淵心頭突突地跳,“為什麽突然說這個!”

李錦夜上前扣住她細軟的腰,慢悠悠的往外走,“沒什麽,就是突然想到了。”

“別想這些,也許總有辦法治好你的!”

“嗯!”

他低頭,在她肩頸間輕輕的蹭了蹭,話音有些含混地小聲說道:“我不想做皇帝了。”

玉淵驀的睜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地看著他,瞳孔因為過於震驚,而顯得突兀的大。

李錦夜見狀一笑,“不想做了,就想陪著你,遊山玩水也好,閑雲野鶴也好,反正……怎麽都好。”

玉淵驚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,半晌,顫顫威威開口:“你,你瘋了嗎?你已半個屁股都坐在龍椅上了。”

他低頭親她,嘴唇溫柔如蜻蜓點水,“坐龍椅上哪有坐你身上舒服。”

“你--”

李錦夜在她耳邊低語,“我不想做可憐人,這事,咱們從長計議。”

什麽事要從長計議?

怎麽從長計義?

聽了一整夜的故事,再聽這一句,玉淵的腦袋幾乎快炸了!

出府門,兩人坐上馬車,回到宮中,寶乾帝彌留之際,宮裏離不開人。

玉淵被李錦夜逼著去外間小睡,她也是累極,身子一沾炕,眼睛一閉便睡了。

李錦夜等她睡沉,入了裏間,將所有事情一一說給張虛懷聽。

張虛懷聽罷,足足愣了半盞茶的時間纔回過神來,正要開口,王值匆匆跑進來,“王爺,十七老王爺剛剛薨了!”

李錦夜與張虛懷對視一眼,“鳴鍾,發喪。”

“是!”

……

寶乾帝就在這一聲又一聲暮鍾中,驚醒過來,他望著跳動的火燭,沉沉問:“誰沒了?”

李錦夜凝視他,“十七老皇叔,沒了。”

寶乾帝遲疑良久,“怎麽沒的?”

“他說……他見了我和阿淵,此生再無遺憾,便去了。我想,他是怕他等太久了吧!”

寶乾帝的眼睛陡然睜大,像看鬼一樣的,看著李錦夜。

李錦夜跪下,身子前傾:“父親,你應該知道老皇叔和他的事情吧,為什麽還要我死呢?”

寶乾帝嘴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,臉漲成豬肝色。

“讓我猜猜是什麽原因呢?”

李錦夜微歎一聲,試探道:“你愛高貴妃對嗎?比喜愛葉皇後,還要喜愛她,你得到了她的人,得不到她的心,所以便一直恨著,糾纏著,可惜,你自始至終都沒得到,所以……她喜歡的人,你都要毀去,包括我在內。”

“啊--”

寶乾帝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,“誰說她不愛朕,誰說她不愛朕!”

她說她愛的;

她在他身下是快活的;

她說她會原諒他所有的一切,和他好好過日子的。

皇帝的淚水滾滾而落,嘴裏興奮的叫囂著:“阿惋,朕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,今天不會,來生亦不會,朕的陵寢邊有你的位置,有的……朕說過了,生要同寢,死要同穴,不,我來生還會尋到你……我還要娶你為妻,咱們生一堆孩子……那麽,我和你說好了,你陪在我身邊,我給你侄兒一個機會,最後一個機會!”

李錦夜聽著這語無倫次的話,腦子所有線都連了起來,一片清明。

皇帝依舊鬼哭狼嚎,嚎出了他此生最後的言語。

“朕是皇帝,是天選之子,統統都是朕的,都是朕的……哈哈哈哈……你們想造朕的反,殺殺殺……天下是朕的,阿惋,這是我們的江山……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……”

李錦夜低聲道:“父親,她隻是不愛你!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李錦夜將聲音壓得更低,一字一頓地在他耳邊低聲道:“皇權,可踏平天下,卻走不進一個女人的心。”

寶乾帝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,眼睛裏似乎著了一團火,他十歲到皇爺爺身邊習帝王大業,二十五歲登基,一生順風順水,從未對誰妥協過,始終強硬到底。

怎麽會連一個女人的心,都打不開呢?

可惜,老天已不給他最後思考的機會,那眼裏的火光隨著他的生命的流逝而緩緩熄滅。

手,頹然垂落。

張虛懷扶脈,一觸即放:“暮之,皇上殯天了!”

撲通--

李公公伏倒在地,痛哭不己。

李錦夜冷冷看他一眼,繼而輕輕的閉了一下眼。

一切恩怨既從此處開始,一切恩怨亦從此處結束,父親,都結束了。

他伏在地上,行大禮。

然後,起身,走出內殿,用盡所有力氣吼出:

“皇上殯天了!--”

此刻,下弦月掛在東邊一角,月色正寂寥!頭挺胸站到了福壽堂裏。謝老爺、謝太太一看是她,還沒來得及發作,謝玉淵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剪刀,將三千發絲割斷了幾縷,往地上一扔。她聲音清脆道:“人之發膚,受之父母。我,謝玉淵無父無母,從今日起,改姓高,生是高家人,死是高家鬼,與謝家再無半分幹係。”說完,她挺直了腰背離去,把謝家一眾人驚得目瞪口呆。半晌,謝太太反應過來,命人把那幾縷頭發撿起來,放在燭火上一燒而盡。燒完,尤不解氣,衝著謝玉淵的背影破口大罵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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